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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2后,灾区的志愿者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然而目睹灾区现状,并经由物质世界转物精神世界,又从精神世界逐渐过渡到趋于二者之间的平凡生活中,有些志愿者确实是有些找不到方向了。. V+ G4 o; ]9 n* G, l
关于针对灾区志愿者的管理,以及对这些志愿者心理辅导的帮助,是我们所未曾接触过的一个新鲜实例。找到一条,供大家参考、分析!* h* G6 x, F$ g* d" V4 ?"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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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 ^/ |& m6 W. V7 { 在北川 2 D8 u0 K! {4 x# z2 U2 n
除夕夜,邹芳伟睡在了病房,这是他在灾区度过的第249夜。
0 f, {& _5 E* b+ b& { 汶川大地震后,除了军队和医疗系统,志愿者,这支庞大的民间力量也迅速动员起来。包括临时成立的“NGO四川救灾联合办公室”在内的众多NGO组织,在大 地震发生后紧急招募志愿者参与救援。更多个人则自发行动起来,在并不知道自己能为灾区做点什么的情况下直接赶赴灾区。2008年5月17日中新社的消息 说,在成都团市委,“已有三万多人登记入册,四千多人参与了志愿服务,其他人随时待命顶上去”。直到8个多月后,还有人继续加入,比如杨乾敏,到底有多少 人以志愿者的身份来灾区,已经难以统计。
: T {. D# v& b$ n0 T7 @) c7 [ 邹芳伟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向原先工作的一所公立小学请假,于5月21日从昆明到达北川。他先参与了遗体清理和防疫等应急工作,之后又加入在灾区成立的“中国心志愿者团队”,在帐篷小学做老师,近一个月后,离开北川,最终落脚四川省人民医院。
& N) b6 g( W2 l i/ O 谈起帐篷小学,邹芳伟总是很兴奋,年初二,两位志愿者要去北川,杨乾敏要把带来的礼物和药品送去,而邹芳伟想再看看孩子们。可就在临走的时候,他不见了。 电话里,他支吾着说:“我想了想,决定不和你们一起去了。”一番劝说后,他才答应一起出发,手里还多了两束非洲菊,“是献给遇难者的,不太贵”。% W3 [' \5 f. r$ d& F- w& Y& e
去绵阳的火车上,对在他对面的小男孩伸手摸了摸他的花,立刻遭到制止,“这花可不能动,是献给灾区小朋友的。”4 o9 n. {9 H! \$ v; k) u2 Z% u
第二天到任家坪,因为对在哪发放礼品药品的事儿,他和杨乾敏又起了场小争执,之前在擂鼓镇,关于住哪里的问题也发生过争吵,邹芳伟又发了火,差点自己走掉。羌族司机烦了,“下车,我不做你们生意”。 [0 R% j6 C+ J* j9 c; j) w2 Y
在板房区里,邹芳伟转了几圈,费了一些功夫才找到他的几个学生。) R6 B: k3 u1 p/ D/ t: ^3 Y0 p+ \! p
孩子们挺活泼,但话不多,和他们相比,邹芳伟倒显得更开心。在北川中学上,他拿着三炷香,跪在废墟,“我多想把你们都救出来啊,你们知不知道??”说着就流下眼泪,他的学生们在一旁默默看着。
3 o: e, X# ]; O" r1 A# J 北川中学的一块空地上,当时曾被用来停放遗体,去年九月,山洪也曾流过这里,人走在上面,会感觉土有些软。
& t! |( N6 d* ?# y& |/ Q$ e “这下面还有尸体,土这么软。”邹芳伟说,“尸水会让土变软,这里踩起来明显和别的地方不一样。”
) R5 r( |( ~6 Q- m; k. W 尽管杨乾敏不信,他还是认为地下埋着尸体。地上还有一堆燃烧后的炭灰,旁边放着一双破鞋,“这很可能就是遇难者的”,邹芳伟一边说着,一边在地上找着什么,“想找些纪念品带回去,可能是最后一次来了。”他有一张北川中学食堂的菜票,并视之为珍藏。
% v& d3 w; _5 R6 D9 i 在北川县城的入口,有警察把守,只有还住在封闭范围内的人才能通过。远眺北川县城的那座山坡上,聚集着很多人,有的还带着宠物狗。
0 S/ T. T0 G9 X" {" @4 r& v; O “竟然成了旅游点,这是个耻辱”,邹芳伟说,“这里应该被建成一座爱国主义纪念馆”。
. B% k8 U, d) |+ l6 \ 在这里,他和每个能聊上几句的人说,“我是志愿者,五月就来这里了??”,然后像个导游一样如数家珍地开始讲解。. e- r+ j, S N- f1 E7 d
那两束花,一束被放在这个山坡上,另一束被放在了北川中学。
3 V5 j% G5 q( p0 `# s& { m 邹芳伟的另一面( ?+ _' U8 w9 [! ^; s2 I, r
媒体报道中的邹芳伟,有180cm的个子,伤员们都喜欢他,“笑呵呵的,一副甘之若饴的样子”。
6 t6 |" t, h7 r. A Z; ` 可他的“服务对象”,似乎并不领情。
5 f* o, G; q4 w4 d( ]- | 王昕、赵翎翔夫妇,地震前在阿坝州黑水县经营一家火锅店。去年9月刚转入康复中心时,赵翎翔看到邹芳伟挺辛苦,就给了他几本书看。$ }; p t: }" [3 E' s
“这些都没什么,我对他印象变得不好,是因为一次听到他和一个叫彭顺良的志愿者在为一批货争执”,赵翎翔说,“我不清楚具体的原因,但事后他们分别对我说,要小心对方,我心想,你们两个我都要小心!”# t# [6 T) z5 Q9 i' Z6 {' b! ~& F6 d
“他平时都不怎么去康复室,我的假肢都是老公帮我装,挺复杂的,不懂的人根本不会弄。那天,小邹带了个人来,进康复室就要给我装,他之前从没装过,瞎弄了半天也没装上,我老公过来看到,相当生气,就骂了他。”王昕说。
! ~. E; a% t$ S" c" x0 R 年前,赵翎翔还在央视记者面前指责了邹芳伟,“没错,是当着记者的面。他决定照顾30床,就是在央视记者来的那天。那天我听见30床叫得很凶,就找他去 了。我觉得,你能干就干,不能干不要瞎揽活,这个伤员很难照顾,而且人家是个女病人。你不做,医院也会为她安排护工的。”- m* f! ~3 z$ ^% h x1 N, l
赵翎翔在网上找到了几篇关于邹芳伟的报道。对文章里邹芳伟的形象,他和在场的伤员,都觉得与他们看到的有些出入,虽然也认为邹芳伟不容易,但没有一位对他做出更正面的评价。+ |! K9 E* p' v- V7 M
“有一次他带了个记者来,门都没敲就走进病房,掀起被子就跟人家说我的伤情,我只穿了内裤,当时就把他们赶出去了。”女伤员孙湘琳说。# J; S+ G7 ~6 y0 C1 ?: Y
过年这几天,杨乾敏就是陪年长的伤员聊天,陪年轻的伤员玩,她经常买些菜回来,把没有亲人的伤员叫过来一起吃,伤员们也会主动找她帮忙做些事。她很快就记住了大部分伤员和家属的名字,这一点邹芳伟一直没能做到。$ C6 e7 o: ^+ B3 o$ i+ f
杨乾敏的想法很简单,“帮人,最好可以双方都收获快乐,把别人的痛苦转移到自己身上,其实跟没做一样。志愿者,做力所能及的就可以,把自己搞得很惨,受帮 助的人也会有压力。”杨乾敏不认同邹芳伟这种苦行僧式的做法,从北川回来,她对邹芳伟的态度,已经从不理解变成了不喜欢。
1 T# W7 C. s6 C) D" u! L 郝玉文是位河北农民, 2008年8月7日到康复中心做志愿者,9月初到其他病房做护工,现在已经回家。他对邹芳伟的评价很高,“干活不怕脏不怕累,是个好小伙子”。
# F/ \' N) e0 E2 X) e “邹芳伟人挺好的,就是性格有点内向,还会看不惯很多事情。我过年把他叫到家里吃饭,还跟他说,医院这会儿用不着志愿者了,应该走了。”辽宁人王龙,去年 6月在灾区做志愿者时受伤住进了康复中心,现在在成都经营一家烧烤摊。他很理解伤员不喜欢志愿者的情况,觉得这很正常,“都是人嘛,相处的时候难免有不愉 快,而且伤员们更敏感。”- a }8 }. X+ t7 f' | m! \' q$ e
彭顺良,陕西宝鸡人,最初为探望王龙来到医院,11月中旬离开,他和邹芳伟有些矛盾。“性格有点怪,心眼小,说话喜欢夸大事实,像讲天书似的”,他还指出邹芳伟会干预医院的治疗和病人的家事,“有一次还和一位病人的儿子差点打起来,说人家虐待老人。”
" f a9 z# U- L8 K; } 王龙和彭顺良都说,邹芳伟曾向伤员借过钱。但邹芳伟本人坚决否认,“我不会干有辱志愿者名誉的事,别人给我的帮助,我都会拒绝。”4 J; I* C+ P1 j
邹芳伟说自己到灾区后已经花了五六万元。对志愿者的概念,他的界定很清楚,“就是怀着一腔热血来为灾民服务的,不应该有任何别的目的,我见过太多动机不纯 的人了,为了向灾民讲清楚什么是真正的志愿者,我嘴皮都磨破了。”提到那些“别有用心”的志愿者,邹芳伟气得把手里的筷子都摔落在地。4 N/ h6 W' O1 _9 G8 R
医院方面对邹芳伟的态度有些尴尬。医院宣传处刘处长曾经和邹芳伟有过一次长谈,劝他春节应该回家,志愿者在医院已经完成了使命,但被邹芳伟拒绝。
& `% d4 ]' M% F& S, o 康复中心主任潘福琼印象里,去年11月,邹芳伟曾向医院提出要一间房给儿童伤员做英语培训,医院没同意,“还批评了他”,这件事后他走了一段时间。“邹芳 伟对我们的正常医疗秩序也有干扰,比如他不让该出院的伤员出院,能否出院,外行很难判断”。“现在我们对邹芳伟的态度就是来去自由,不管他。由于伤员已经 不多,我们完全有能力自己照顾。”0 |7 Z- ?1 c2 Z( d/ Z& I
志愿者的名利场
. q: \7 k8 j% W, Q) O) j 除了医院,邹芳伟津津乐道的还有他之前的支教经历。他的笔记本里夹着一张拍摄于去年7月的照片,四名志愿者正一同托起一个背书包的小女孩,他们都穿着印有“中国心”徽记的白T恤。照片上的邹芳伟,健康、阳光、散发着年轻人的活力。2 t& [( ^% P! Q3 L/ ?( U
“事实上他已经被开除了,是惟一一个被开除的。”“中国心”的队长高思发说。
+ M: Q, g# h7 I# q% } 去年6月27日,没有任何志愿者经验的邹芳伟,顺利加入临时成立的“中国心”,由于教学能力突出,很快就被提升为教学组长。“有一次他和一位女孩发生了些矛盾,错主要在女孩,但人家念完检讨书后,他作为教学组长没有任何表态,这让我们很失望。”
! F$ |; [ m4 R6 D$ C 高思发说,事后邹芳伟被降职,7月20日左右就离开北川去了映秀,“开除他是8月初的决定,他对媒体说不知道自己的队长是谁,一个士兵,怎么可以不知道首长是谁?”
* R; {. e) c! t! _0 t/ Q4 g 在一个博客里,记者找到了邹芳伟经过博主“走走看看”转述的一段话:“这个队由谁管理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队长姓高。我是教研组的负责人,是武汉人,志愿者,来以前在昆明市是做教师工作,教英语;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我这次是停薪留职过来的。”
8 z) z( Y# O& B9 k9 m3 j2 M; d 这篇博客发表于2008年7月16日,因为这段不甚准确的话就开除一名队员,有点难以理解。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中国心”队员,认为这很可能是误会。他 说,“可能就是因为媒体的报道才导致了他现在心理失衡的表现,本来他默默照顾着伤员,现在媒体报道了,他出名了,有的伤员对他的看法就会变了,觉得他另有 所图。”
$ C: M0 X. d7 P A# G8 I' } 在母亲眼中,邹芳伟性格有些内向,话不多,爱读书,爱运动,每天早晨都要锻练。“他具体带了多少钱去灾区我也不清楚,但我们都支持他,从去年8月份开始我们每月都会打给他几百块钱。”母亲说,在家时,有时候邹芳伟也会和父母犟一下,但事后总会主动承认错误。2 r( Y2 D+ |4 q; Y& I
现在,邹芳伟还睡在二楼水房旁的走廊上,杨乾敏和《士兵突击》里的马小帅,在他看来也早就没关系了,尽管说过要留到最后一位伤员出院,但邹芳伟已经在计划离开,“我的这种走,不是彻底离开,是要找份工作安身,再来照顾他们”。' ~5 o+ F& l& i9 j
在灾区,“坚持”到现在的志愿者并不只有邹芳伟,“中国心”的几位成员还在灾区奔波,心理咨询师刘猛也在继续着自己的工作,他们有的已经为人所知,有的却躲着媒体。还有杨乾敏这样的短期志愿者。
) b2 j% y1 `8 l4 a; k “有不少志愿者刚开始做的时候,都会发现很多问题并想要解决它们,但最后会发现自己不是上帝。”张轶超从2001年开始做针对在沪外来工子女支教的草根志 愿者,现在是注册NGO组织“久牵”志愿者服务社的负责人。他并不想对邹芳伟做出什么评价,“英雄式志愿者的存在,恰恰证明了我们志愿者组织的无能,在志 愿者组织发达的国家,没有这种个人英雄。他们的社会带动作用也比组织小,对这些事迹的宣扬,反而有可能会让普通人不愿成为志愿者——吃那么多苦,大家感动 一下就完了。像他这种志愿者,要么加入某组织,要么最后放弃。”6 x; t; `0 z' c1 o" w: ?1 u
“久牵”对志愿者有着严格的要求,保证定时定量的工作是最基本的。志愿者,又被称为义工,目前还没有严格统一的定义。美国、日本、德国等都有针对志愿者工 作的相关法律,而中国还没有。台湾在2001年颁布了“志愿服务法”,规定志愿者团体有对其成员进行培训的职责,志愿者也有接受教育培训的义务,但该法并 没有针对如邹芳伟这样的个体自由志愿者的相关法条。
! d4 o9 o5 `7 N/ M* s8 v2 }% s. z 2008年,汶川地震和北京奥运会分别塑造出两组不同的志愿者群像,但正如张轶超所说,国内志愿者组织发展还很落后,像邹芳伟这样的散兵游勇还大量存在, 他们很难得到有效的支持、管理和培训。但即使这样,志愿者也不应该没有门槛,做志愿者,不是玩命献爱心那么简单。- c) ]- f$ H4 G! m/ {" ~2 l3 d# G
“你不是来做‘好事’的,而是来把事情‘做好’的”,在震后写就的一份《志愿者培训大纲》中,这句话被放在了开头。
1 ]# K, [7 M7 V% O 在康复中心,一位叫李佰奇的成都人,每日固定护理着一位伤员。伤员们还说起一位女士,也在医院服务了几个月,她更低调,甚至躲着媒体,只知道,她姓王,山西人。(所有伤员及家属都为化名) (本文来源:南都周刊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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