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高压锅的排气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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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瞭望东方周刊 作者：王智亮
  当企业管理者发现社工不但有公正的立场，更有处理群众矛盾的专业技巧，对社工的态度就渐渐转变了
“东莞现有社工机构7家，在职社工500多人，学校、社区、企业都能看到社工的身影。”服务于东莞美泰玩具厂的社工陈军健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在国内，社工是一个朝阳职业，正处于蓬勃发展期。东莞已开始推广社工注册制度，跟律师一样的，每年要接受一定的课程培训，不达标就会吊销资格。”
   作为东莞市第一批进驻企业的职业社工，董衍森和搭档蒙彦妮可以算得上是这一行业的元老了。“每个企业都会有自己的问题，员工都会有牢骚，以前他们只是跟老乡、工友倾诉，不能达到解决问题的效果，久而久之积怨更深，冲突就免不了。我们就是高压锅的排气阀，要把矛盾、压力化解在无形之中。”董衍森告诉本刊记者。
   回忆当上企业社工之初，董衍森笑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总要冒些风险，社工服务是由政府出钱替企业‘购买’的，所以刚开始企业以为我们是政府派来‘监督’的，态度就不冷不热的。”
   进驻企业后，社工们走进员工宿舍和车间调查走访，了解企业上下各级的诉求。当企业管理者发现社工不但有公正的立场，更有处理群众矛盾的专业技巧，对社工的态度就渐渐转变了，厂方开始乐于为他们开放更开阔的工作空间，还会主动找社工帮忙。
  “我进驻美泰时，厂方告诉我已经对社工服务‘上了瘾’，前任社工的离职让他们很不适应。”陈军健说。

  企业福利引发员工家暴
  用假身份证应聘成功，工作中却是敬业的好员工，厂方核实个人资料发现造假，想对好员工网开一面又担心众人效尤；
  厂方规定三次旷工就开除，员工说曾经托人打电话请假，管理层回应没对当事人批准就得记旷工，双方眼看要冲突；
  一个工人打扫卫生，踢开了另一个工人的鞋，两人由争执而冲突……
   再小的个案如果不能及时处理都可能酿成严重后果。相对企业，外来打工的员工们是弱势群体，但没有严格的厂规则不能保障生产，董衍森在工作中经常要面对这样的“两难”。
  “第一个事例中的员工私下找我谈了很多次，态度很真诚，当时他身份证丢失家里又急需他工作赚钱，这才出此下策。我就跟厂方协调，在尊重厂规的前提下，让他暂时离职，很快通过下一批招聘又把他接纳进来。我为他专门写了报告给厂方，这样的做法就服了众，也体现了企业的人性化管理。”董衍森把“人性化”作为一个重要的评估标准，“对旷工问题也要不同情况不同对待，既要考虑企业的秩序，也要充分考虑员工的利益”。
  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工作对象是一个遭丈夫家庭暴力的女员工。
  作为职工福利，员工可以凭工卡每月从医务室免费领取一定数量的计生用品。该女员工因为用自己的工卡帮同线工友领取了安全套，被自己的丈夫怀疑有婚外情，遭到其丈夫打骂，后者还扬言要杀了她。

董衍森和蒙彦妮调查发现，女员工领取计生用品的原因的确是帮助工友，但因为她一直上夜班，每天早上回家后又表现得很疲劳，丈夫的误会就这样产生了。

“厂方对这样的事情爱莫能助，我们先出面安抚了女员工，”董衍森说，“出于安全考虑，我们也将派出所电话告诉了她，嘱咐她一旦有危险要及时报警。”

接下来，社工便开始主动与该员工的丈夫取得联系。“第一次打电话他很排斥我们，说我们没必要管。我们还是坚持去做了家访，女员工的丈夫回来后看到我们在家里，开始感到比较惊讶。我们就主动跟他解释我们来的意图是什么，以及我们在工厂的角色是什么。”董衍森说，“解释了之后，他没有赶我们走，慢慢就聊开了。”

通过聊天，董衍森了解到女员工的丈夫这个阶段没有工作，心理压力比较大，当时刚从老家过来，却发现了妻子领取计生用品的事，就产生了怀疑。

“我们把他妻子的苦衷告诉他，向他说明家暴是不对的。”董衍森说，“我们还告诉他，以后有什么问题，也可以反馈给我们，他妻子在工厂的情况我们也会和他交流。”

“后来我们又去了几次，最后两个人当着我们的面做了保证，表示会互相理解、互相支持。”董衍森称，调解之后，夫妻俩再没有发生过类似冲突。

“咬牙”买玫瑰搞活动

陈军健的工作有时类似工会干部。他在媒体上看到一个关注外来务工人员子女的“候鸟计划”，便萌生了在企业内部组织活动来解决员工子女暑期的看护问题。

“没想到这个想法与厂方不谋而合。主管要求能够照顾到工厂里不同年龄段的员工子女，我就大规模搞策划，光策划稿就改了四次。”陈军健告诉《瞭望东方周刊》，活动从今年暑期的8月8日开始，为期15天，12天安排课程，最后3天搞了文艺汇演。“活动让员工的孩子们非常激动，之后这些来自五湖四海的孩子见到我们都会亲热地叫老师。”

李敏是陈军健的搭档。她今年“七夕”前不久刚进驻美泰，“进驻第一天就着手准备七夕情人节的活动啦！”她告诉《瞭望东方周刊》，为了现场的气氛，手工打了200多个气球，手都打软了；又专门跑到外面去买花，“本来4块钱一枝的玫瑰，老板跟我们要10块，我们的活动经费是有限的，而且还是社工先垫付，不过为了员工活动，我们只能‘咬牙’买玫瑰了”。

李敏称，通过组织“七夕”情人节活动，很多员工了解了社工的存在和影响。“活动结束后，有个保安拿着一张写了自己信息的纸条给我，让我帮他找女朋友，这就证明员工认可我们，我们就很满足了。”

“值得用心去做的事业”

董衍森讲起如何帮助员工解决纠纷，如何通过一线走访了解员工诉求，进而策划组织各类活动，俨然一副“老师傅”架势。这个“老师傅”实际上却是1987年出生的小青年。“可能接触人多，是不是显得老？”他自嘲道。

董衍森2005年考入湖南农业大学社会工作专业。“当时并不知道社工是干什么的，学了这个专业之后觉得要比当初想象的好很多，觉得社工很伟大，特别是在了解了香港的社工发展之路后，我就想如果内地哪个省份能够提供给我这样的发展空间，我就去那里好好做个社工。”

据董衍森介绍，他2009年毕业的时候，内地社工的发展还很有限。“我们学校同专业的同学有30多个，只有三分之一选择了从事社工职业。”他告诉本刊记者，由于自己认定了要从事这个行业，所以在2009年4月来到东莞高镇一家台资企业做起了企业内部社工。

后来，在看到东莞职业社工不断发展壮大的趋势后，他于2010年辞去了企业内部社工的工作，开始了职业社工生涯。

陈军健称，他2010年从桂林理工大学社会工作专业毕业时，同班同学之中也只有13人在毕业之初选择了社工这个职业。

“在长安镇这么多的工厂企业里，目前只有美泰有社工。”陈军健说，由于现在社工制度还不算普及，都是地方政府出钱为企业购买社工服务。“只有纳税大户才能配备，也算是政府的一项福利了，所以社工行业可以说是方兴未艾。”

“社工的工作价值不能以量化的形式直接表现出来，也经常得不到服务对象乃至社会的理解，但这是一份值得用心去做的事业。” 董衍森说。  

木子424488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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