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撑撑撑撑撑撑!香港从来很江湖。万事万物都是要「撑」出来的,就连出书也不例外。当作者写呀写,在将近收笔之际,总会发觉本书有甚么欠了似的,于是猛然发现,有种叫「撑」的力度应该在字里行间存在。而能够提供「撑」这种东西的,不是别的,正是那些对作者曾经或正在重要的人,例如启蒙老师、老板、战友、甚至是对手。
不过今回认真颠覆。く微光处处>的主编来电约稿,我按着「逢请必到」的原则答应之后,才发现事有跷蹊 — 我何德何能去撑他们呢?原因显而易见:作者们个个都是我的前辈、老师、启蒙的人,在成长路上扶过不少,撑成我为今日的邵家臻。
是她们撑起我个中关系,你有所不知:洪雪莲是我十七年前的实习导师,教导我 sex 与 gender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观念,而在匮乏地区工作,讲求有心有力有公义,至于是男是女的性别问题,根本不成问题……在社工教育的路上,我错过不少,而支持我错下去但要从中学习、改进的,有一位仁兄叫做朱志强。我常以为他是我「社工教育实习的导师」,他教我对学生要 hard 和 heart,批改功课容易,还要写上一两行有情有理的 comment 就难,不过这是种对学生的尊重。
张国柱是我参与社会运动的启蒙老师。还是浸会学院三年级学生的我,糊里糊涂参与社工学生关注削减社会福利联席会议和关注削减社会福利大联盟。过程中,被警察和官员「凶过」和「睥过」。亚柱每次都在场,随时出手相助,之后我做社总理事,一做十年,都是因为「柱长」。
梁玉麒在社工注册条例通过的前后,叫我多做善行积阴德,结果对「专业守则」和社工专业化,做过N 次讨论会和撰写响应文件,之后还要夹钱做 social work forum 网站。这开启了我最「正路」的社工界别参与。
黄琼森的偏执,包括仗义执言和择善固执,都是我的道德模范。我能够成为今时今日的偏执狂,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背后学习的偶像,其实是「黄强」。不过黄强更强的地方,是偏执得来,十分君子,我又要继续学习了。
人家以为我跟甘炳光和曾家达没有关系。殊不知关系这回事一向是隐约而潜藏。 甘炳光的小区工作理念,让我相信小区工作其实是最社工的,以至日后的社工实践做甚么都好,总有一些挥之不去的「小区工作味道」。至于曾家达,他告诉我基督徒社工的另一种可能性。读他的《性与社会》,我认定他是危险份子,不过, 正因危险,所以迷惑,结果他在不知情的状态下,成了我的性﹙政治﹚启蒙导师。
关于游达裕、张敏思和区结莲的,我得承认所知不多。只知游是「字皇」,在工作之余汲汲于将实践整理成实践智慧,然后摆在 social work forum 公诸同好。能够写字的社工一向不多,我早就认定游是我的同类,当然他的家长教育、托管服务、评估方法,都是我常常「抄考」的。跟区结莲同病相怜,彼此知道对方活得不耐烦,都是在人兽出没之地负隅顽抗,站得住已算是奇迹。至于张敏思是读完这本书才认识的,但同时又是最想认识的。一句《我只是做自己相信的事》和《坚守我重视的事》,言简意赅,铮铮风骨,叫牛鬼蛇神退避三舍 。而我,就在三舍以外等待区张的空档,吹皱一池春水。
由社工的工作室谈起位位人物,撑起了整整一个社工江湖。不过,近年江湖告急。他们的生命故事遇上社工的异变,竟衍生了一种不知是强心针还是冷讽刺的一种难以名状的张力,叫社工们有种黏刺刺的感觉。眼前的社工氛围,由景观到文化,都在异变中:遥望还不算久远的时代,应该是七十年代吧。你推门走进一间充满报纸和汗味的房间,会看见交迭傍墙的一堆活动物资。你静待主人小心翼翼地挪动物资,腾出一点可坐人的空间,以兴奋而带忧心的神情,细说他和弱势社群之间的情事,然后,倒一杯不太讲究的清茶给你。他总是讲不清楚他和弱势社群之间的爱恋关系,中间往往冒起些毫不相干的细节,如那个该死的官员和老板。冷不防,他会突然伸出手来,说是肌腱发炎,证明工作时不顾身子。再不然,他可能打开抽屉无意间给你看里头装满了内衣裤之类的个人物品,以及两三个杯面,以致令你相信,他又开始废寝忘餐了。